宋代最流行的玩具是“芭比娃娃”
宋代最流行的玩具是“芭比娃娃”
《风雅宋:看得见的大宋文明》
作者:吴钩
出版社: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
出版时间:2018年4月
定价:108元
有人考证出“玩具”一词产生于宋代,见南宋《梦粱录》:杭州人家给孩子“抓周”,会摆上“父祖诰敕、金银七宝玩具、文房书籍、道释经卷、秤尺刀剪、升斗等子、彩缎花朵、官楮钱陌、女工针线,应用物件并儿戏物”,然后“置得周小儿于中座,观其先拈者何物,以为佳谶”。供孩子“抓周”的物件中就有玩具。
宋朝的玩具节在七夕
宋朝每年有一个“玩具节”,那就是七夕乞巧节,这一天各种奇巧的小玩具都会上市,《东京梦华录》载,“七月七夕,(东京)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、州西梁门外瓦子、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,及马行街内,皆卖‘磨喝乐’,乃小塑土偶耳”;又有以黄蜡铸成的“凫雁、鸳鸯、鸂鶒、龟鱼之类,彩画金缕”,叫“水上浮”;“以小板上傅土,旋种粟令生苗,置小茅屋花木,作田舍家小人物,皆村落之态”,叫“谷板”;“以瓜雕刻成花样”,叫“花瓜”;“以绿豆、小豆、小麦,于磁器内,以水浸之,生芽数寸,以红篮彩缕束之”,叫“种生”。这些新奇玩意儿,“皆于街心彩幕帐设出络货卖”。
货郎业兴于宋代,《东京梦华录》所说的“乐人动鼓乐于空闲,就坊巷引小儿妇女观看”,《梦粱录》所说的“又有挑担抬盘架,买卖江鱼……河蟹、河虾、田鸡等物”,都是货郎。这是商品经济兴起,同时物流又不如今日发达的社会产物。我小时候,农村还时常可以看到走乡串里的货郎。货郎的人物形象,也是从宋代开始才进入画家的视野,宋代之前的图像作品几乎是难觅货郎踪影的。
最擅长画《货郎图》的宋朝画家,可能是苏汉臣与李嵩,明清时期许多仿作的《货郎图》,都署苏汉臣之款。而传世的李嵩款《货郎图》,至少有四幅,分别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、台北故宫博物院、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与克利夫兰美术馆。其中台北故宫收藏的一幅又叫《市担婴戏图》,我们不妨看看上面绘出了多少种玩具。
据研究玩具史的清华大学王连海教授对《市担婴戏图》的观察,图中货郎贩卖的小商品,除了日用杂货与时蔬酒果之外,最多的便是儿童玩具,“可辨识者有如下诸种:小鸟、鸟笼、拨浪鼓、小竹篓、香包、不倒翁、泥人、小炉灶、小壶、小罐、小瓶、小碗、六角风车、雉鸡翎、小鼓、纸旗、小花篮、小笊篱、竹笛、竹箫、铃铛、八卦盘、六环刀、竹蛇、面具、小灯笼、鸟形风筝、瓦片风筝、风筝桄、小竹椅、拍板、长柄棒槌、单柄小瓶、噗噗噔等”。
玩具既如此丰富,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了,所以在李嵩的几幅《货郎图》中,必出现几个欢叫的儿童。
宋代还有一类绘画题材,也画出了多姿多彩的童年生活与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,那就是“婴戏图”。自宋至清,“婴戏图”都颇为流行,但以宋代最盛,许多传世的明清“婴戏图”也是临摹、模仿宋人作品,或冒用宋人之名。最著名的“婴戏图”画家,非宋代苏汉臣莫属,《历代名公画谱》称苏汉臣“制作极工,其写婴儿,着色鲜润,体度如生,熟玩之不啻相与言笑者,可谓神矣”。而最著名的苏汉臣款“婴戏图”,当是《冬日婴戏图》与《秋庭戏婴图》,现均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。两图尺寸、风格非常相似,许多人相信苏汉臣应该画过一套四季婴戏图轴,存世的《冬日婴戏图》与《秋庭戏婴图》是这个系列的其中两幅,而春夏二景的婴戏图已经遗失。
在宋朝人们就用玻璃瓶来养金鱼
《武林旧事》称“若夫儿戏之物,名件甚多,尤不可悉数,如相银杏、猜糖、吹叫儿、打娇惜、千千车、轮盘儿”。所谓“儿戏之物”,便是儿童玩具。其中“轮盘儿”即《秋庭戏婴图》中的人马转轮。
“千千车”则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陀螺,清人杭世骏《橙花馆集》描述过这种陀螺:“形圜如璧,径四寸,以象牙为之。面平,镂以树、石、人物,丹碧粲然。背微隆起,作坐龙蟠屈状,当背中央凸处,置铁针仅及寸,界以局,手旋之,使针卓立,轮转如飞。复以袖拂,则久久不能停。逾局者有罚。相传为前代宫人角胜之戏,如《武林旧事》所载‘千千’。”《秋庭戏婴图》上的那个玳瑁盘与小陀螺,便是“千千车”。
至于“打娇惜”,那是另一种搁地上旋转、用鞭子抽打的陀螺。台北故宫博物院还藏有一幅传为苏汉臣的《婴戏图》,图像下端,那两名孩子玩的就是“打娇惜”。他们上方的地上,还有一辆制作颇为精致的玩具车。
再往上看,床榻上还有三个孩子正凝神看着两个玻璃瓶,瓶中养着几尾小鱼。不要以为宋代没有玻璃瓶,宋人范成大有一首诗写道:“映光鱼隐见。”并自注:“琉璃壶瓶贮水养鱼,以灯映之。”
可知宋人已经在用透明的玻璃瓶养鱼,并以灯光装饰,供人观赏。元人熊梦祥的《析津志》说,元大都中,有小商贩“以竹拴琉璃小泡,养数小鱼在内,沿街擎卖”。这种玻璃泡养小鱼的玩具,应该是从宋时南方传至元时北方的。
前引《东京梦华录》提到的“戏具”,也可以从此图中找到:你看那个穿红衣的男孩,正戴着面具表演宋时很流行的傩戏呢。宋朝社会流行木偶戏,宋人称其为“傀儡戏”。本来用于表演的傀儡,也被制成了儿童玩具,《梦粱录》列出的“影戏线索、傀儡儿、狮子、猫儿”,都是给儿童玩耍的玩具傀儡。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幅传为宋人的《傀儡婴戏图》,便描绘了四名童子在表演“悬丝傀儡”。另一幅传为苏汉臣所绘的《侲童傀儡图》(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),则画了三名表演“杖头傀儡”的儿童。
“芭比娃娃”在宋朝就是最流行的玩具
如果要评选一件在宋代最流行、最受儿童喜爱的玩具,那应该就是前面已经提到的“磨喝乐”了。“磨喝乐”又是什么呢?是宋朝的“芭比娃娃”,其名字来自梵文,为音译,所以有时又写成“摩喉罗”“摩侯罗”“摩睺罗”“魔合罗”。
“磨喝乐”通常都在乞巧节期间大量上市。北宋金盈之《醉翁谈录》说:“京师是日(乞巧节)多博泥孩儿,端正细腻,京语谓之‘摩喉罗’。小大不一,价亦不廉。或加饰以男女衣服,有及于华奢者,南人目为巧儿。”《繁胜录》也说:“(七夕,杭州)御街扑卖‘摩侯罗’,多着乾红背心、系青纱裙儿。亦有著背儿、戴帽儿者。”明人田汝成讲述宋时杭州掌故的《西湖游览志》亦记载:“七夕,市中以土木雕塑孩儿,衣以彩服,号为‘摩睺罗’。”
这些文献记录还告诉我们一个信息:宋代的“磨喝乐”以土木材料制成,身材、手足、面目、毛发栩栩如生,还配有漂亮的迷你服装。“磨喝乐”可能还有固定的造型,以男女童子手执莲花、莲叶为特征。
宋朝的寻常市民家、富室乃至皇家之中,都有“磨喝乐”的忠实粉丝,“禁中及贵家与士庶为时物追陪”。宋时有一首谑词,道尽宋人扑买“磨喝乐”的狂热之情:“天上佳期,九衢灯月交辉。摩喉孩儿,斗巧争奇。戴短襜珠子帽,披小缕金衣,嗔眉笑眼,百般地敛手相宜。转睛底工夫不少,引得人爱后如痴。快输钱,须要扑,不问归迟。归来猛醒,争如我活底孩儿!”“磨喝乐”既然风靡天下,价钱也就不可能太便宜,“价亦不廉”;贵者,“一对直数千(文)”。
流风所至,宋朝孩子很喜欢模仿“磨喝乐”的造型:七夕,京师“小儿须买新荷叶执之,盖效颦磨喝乐”。南宋临安也是如此,“市井儿童,手执新荷叶,效‘摩喉罗’之状。此东都(汴梁)流传,至今不改”。大人们夸一个孩子可爱迷人,也会说“生得磨喝乐模样”。“磨喝乐”之于宋朝儿童的地位,就如芭比娃娃之于今日的孩子。
“磨喝乐”最出名的制造商是苏州人。南宋陈元靓《岁时广记》记载:“磨喝乐,南人目为巧儿。今行在中瓦子后市街、众安桥,卖磨喝乐最为旺盛,惟苏州极巧,为天下第一。进入内庭者以金银为之。”尤以吴中名匠袁遇昌制造的“磨喝乐”最为神奇,据明代《姑苏志》载,宋人“袁遇昌居吴县木渎,善塑‘化生摩喉罗’,每抟埴一对,价三数十缗,其衣襞脑囟,按之蠕动”。想必这“磨喝乐”的内部配有机械装置。
可惜我们从传世宋画中找不到“磨喝乐”的踪影,倒是在明刻本《元曲选》寻得一张《张平叔智勘魔合罗》的插图。这“张平叔智勘魔合罗”故事中有个细节,也值得一说:话说七月初七这天,货郎高山挑着一担自塑的“魔合罗”入城贩卖,路遇大雨,入神庙避雨时结识了生病的李德昌,受李之托,前往李家送信。到了李家,见李德昌的孩子很喜欢“魔合罗”,便送了一个给他,说道:“你牢牢收着,不要坏了,底下有我的名字,道是‘高山塑’。你父亲来家呵,我寄信不寄信,久后做个大见证哩。”可知宋元时的手工艺品制造商,通常会在产品上注明工艺人的姓名,有如今天的注册商标。